冕银

在幻想的间隙里生活、工作。

潘多拉之死 ⅶ

    潘多拉就这样在曾祖家住下了,曾祖对她慈爱宽容,从不拘束她的行动,但她不敢离开曾祖家太远,怕遇上自己母亲受到责怪。
  于是潘多拉便成天坐在窗前对着大海发呆,迎面吹来的海风稍微缓解了她的燥热,却不能使她的内心归于平静,每当她看着阳光下明亮蔚蓝的海面时,总是不止一次的幻想看见爸爸从海平面上乘船归来,她开始不自觉的流泪,但她又不明白悲伤从何而来。
  “我的小仙子,你怎么不高兴?”曾祖走到她身后,把手轻轻的搭上她的肩膀。曾祖的手僵硬粗糙,但却让她感到亲切温暖。
  小仙子是曾祖对自己的爱称,因为自己继承了母亲的海洋女神的血脉,所以自己小时候曾祖总是这样叫自己,只是自己长大后搬去与母亲生活,曾祖便很少这样叫她了,时隔多年再次听到,她不觉露出了微笑“我没有不高兴,只是觉得有些无聊,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呢。”
  曾祖笑了起来“你母亲也太小心眼了,她小时候做过的傻事比你多得多了。”
  潘多拉好奇的转过头,她很少能听到自己母亲小时候的事,在她的潜意识里,母亲就是母亲,生来就是高贵懂事,不苟言笑的。但她突然意识到母亲也是人,就算是神的女儿,她也曾是个孩子。而自己对于母亲童年的了解,却仅限于这个城邦中人尽皆知的那个传说:高贵的海洋女神爱上了人类的男人,受到惩罚被流放至此,女神在这里生下了自己的女儿,将她托付给人类。而这个半人半神的女孩,就是自己的母亲达那伊得斯。
  “曾祖母,我母亲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?”潘多拉好奇极了,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曾祖。
  “你母亲啊,她小时候敏感又脆弱,还经常想跳海自杀呢。”曾祖回答。
  “啊!”潘多拉大吃一惊“跳海自杀?”
  “是啊。”曾祖笑了“你可能还不知道吧,你母亲不会游泳。她虽然是神的女儿,却没有一点神力,只因为她是禁断之爱的结果,这是海洋之神给她的惩罚。”
  “不会吧,那爸爸为什么那么怕母亲?”潘多拉下意识问道。
  “呵呵,那现在你也知道了,你就不怕你母亲了吗?”曾祖好笑的看着她。
  “怕……”潘多拉想到那张冷若冰霜的脸,下意识缩了缩脖子。
  “再说了,你爸爸怕你母亲,是因为爱啊。”曾祖轻轻的摸着潘多拉的头发,“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。”
  “唔……”潘多拉没有回答,只是转过头继续看着海面。
  夏季的夜晚来的很迟,且闷热难耐,潘多拉开着窗户,让带着咸味的海风吹进屋里稍微缓解一点热气。她躺在透着阴凉的石床上发呆,隐隐约约听见窗外传来说话声,这声音语调奇特,透着一种抑扬顿挫的音律感。
  潘多拉被这声音吸引,她走到窗前,却什么也看不见,只是声音听得更清楚了些,这是男性的声音,大约有三四个人,期间还夹杂着豪爽的笑声。这笑声很有感染力,让她也莫名其妙的心情愉悦了起来,甚至有些好奇是什么人在发出这种声音。
  于是她悄悄的披上外衣,穿过院子走了出去,木质的房门因年久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,吓了她一跳。她轻手轻脚的掩好房门,一路来到屋后,绕过曾祖家院子的围墙时,她看见了不远处海岸线边生起了一堆篝火,那几个异乡人正围着篝火谈天,看起来快乐极了。
  她慢慢的向他们走过去,想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,他们说话的发音真是怪极了,让她忍不住发笑,异乡人们转过头看见了她,为首名为安德鲁的男人和蔼的向她招手,让她来和他们坐到一起。
  潘多拉有些犹豫,火堆跳跃的火光把这些人的面庞映的红彤彤的,他看见那个和安德鲁十分相像的年轻人也坐在那里向她微笑,于是他走了过去,坐在篝火边,安德鲁身边的空地上,柔软的沙滩温暖干燥,她把裙子理好,有些羞赧的朝他们笑了笑,说了句“你们好”。
  他们也对她微笑,看得出来他们对她很有好感。安德鲁用自己奇特的口音为她介绍“我是安德鲁,这是我的儿子亚历山大,那边依次是谢尔盖和叶戈尔。我们常年辗转于友好的沿海城市,倒卖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谋生。”
  他的声音放的很慢很清晰,生怕潘多拉听不清似的,显得十分绅士有礼,而在这之前潘多拉还一直都以为流浪商人们都是些蛮横粗鲁的家伙。
  于是她也尽量使自己显得懂事优雅,按安德鲁介绍的顺序依次向他们点头问好,并向他们介绍自己。
  而在此过程中,她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打量这些异乡人的外貌,她发现安德鲁并不年轻,但身体十分健壮,他的面容像刀锋割出的一般冷峻僵硬,他不笑的时候,就像是专业的刽子手般使人后背生寒,他纯黑色的眼睛更使人不敢对视。而与他一脉相承的亚历山大却与父亲一点也不像,他并不算好看,却有一种男性所独有的精致,使人不自觉的猜测他的妈妈一定是个美人,与父亲相比他显得过于瘦弱无力了,就连继承了父亲的黑色的眼睛,在他身上都显得温和友好。而谢尔盖和叶戈尔的外貌就很普通了,不像父子俩那样特别,他们长得就和这里的渔民们没什么区别,谢尔盖膀大腰圆,留着大胡子,他的头发和胡子都乱糟糟的,在火光下映着橘红色的光彩,而叶戈尔则显得精壮有力,肌肉的线条在亚麻外衣下若隐若现,他看起来比谢尔盖年轻,又比亚历山大成熟,他的头发是亚麻色的,微微卷曲,他的嘴唇很薄,笑起来别有一番魅力。
  他们长得都很友好亲近,就连看起来冷峻严肃的安德鲁也不会让人厌恶恐惧,反而显得十分有威信让人敬重,而且潘多拉十分喜欢他们的名字,安德鲁,亚历山大,叶戈尔和谢尔盖,在她生活的地方没有人会想到用这样的名字,它们显得古怪而绝妙,带着一种浓浓的异域气息,这些名字让她意识到这些人来自一个不同的世界,一个她从来不曾想象过的世界。
  这世界就像是大海,当你站在陆地上时只能看见海平面,不会去想象这片海之下是什么,而当你沉入海水中,意识到了大海对你保留的部分是多么广阔、美妙且神奇时,你就会被它所吸引,且愿意不断的去了解与探索。
  她问:“你们刚才在说什么?”
  “在说一些遇到的趣事,怎么,你有兴趣吗?”谢尔盖手里还拿着一瓶酒,他仰头喝了一口,微醉的看着潘多拉。
  “嗯!可以让我也一起听吗?”潘多拉好奇的点头。
  “我们遇到的故事,三天三夜都说不完,你想听什么?”亚历山大问,他的声音不大,很低沉很沙哑,好像正在变声期,配上那种奇怪的口音潘多拉差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。
  她努力分辨了一会,终于弄明白了,她想了想,突然问道:“你们遇到过魔鬼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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